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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潮|街檐下·阉鸡匠


来源: 潮新闻客户端

潮新闻客户端 李邦林

稻子快要开镰收刈了,看着那几只骚动的新雄鸡,人们想起了老郑头,在老镇老村引颈而盼他的出现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老郑头祖辈几代都干着这行当——给牲畜阉割,包括狗、猪、羊、牛、猫、鸡……这一带的公鸡,都是老郑头操刀的。

每年春上,老镇里都会来几个贩小鸡的永康人,叽叽喳喳地挑着两只大竹笼,关着满笼的雏鸡,毛绒绒的很是可爱。

“卖小鸡哟——”永康腔的吆喝声中,围过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,讨价还价后就把手伸向叽叽喳喳的鸡笼。那时每家每户都作兴养几只鸡鸭,吃着用泔水和米糠拌的食物,在院子里刨土啄虫,抢食掉在地上的饭粒,随遇而安里渐渐长大。母鸡下蛋,百姓银行;公鸡谢年,时岁长安。女人们把小鸡崽兜进腰间的围裙回家了,带回了烟火里的企盼。

几个月后,公鸡长大了,一副公子王孙的风流倜傥,像摇着折扇踯躅街头的西门庆,像沾花惹草的风流才子唐伯虎,看见小母鸡就不由分说地按倒在地,霸道里分生的荷尔蒙有了征服群雄的快意。小院里的鸡飞狗跳让女主人意识到要尽快地让小公鸡安静下来,不能让它们在寻欢作乐中无谓地折腾自己的体力和精力,得要它们静心养膘,等着腊月廿五的到来,一年一度谢年的肉桶里与猪头一起摆上神圣的祭坛。

老郑头是阉鸡的,全世界的公鸡都在恨他,虽说前世无冤,今世无仇,但每年都是他把它们深藏的“根”掏尽,虽然并不影响母鸡的下蛋,算不了断子绝孙,但要它们在余生的日子里断了去伊甸园的念想,实属不甘。

这时,老郑头踩着人们惦念的节点,一副简约的装束,挎着一只小包,腰间别着一只小竹篓,提着一柄大网兜出现了,一进村口就高喊:“阉鸡哟——”

都是年年很熟的街坊,无需讨价还价,刚才还在追逐同门师妹的新雄鸡,轻松地进了老郑头的网兜,束手就擒。

老郑头坐在小凳上,膝间铺块围裙,熟练地将小公鸡困缚起,不让它乱说乱动。掏出随身所带的布包,布包里是消了毒的全套阉割工具,包括利刃小刀、扩张器、棕线、钎匙、小勺子、镊子等,又备了一碗盐水。平时霸道的小公鸡一到老郑头手里就乖巧多了,睁着一双小眼平静地看着老郑头。

开始要对小公鸡下手了。

他首先找准位置在翼下拔下一片鸡毛,“稳、准、狠”,一刀下去,开了一个口子,没血。弓状小竹片两端的铜钩卡住口子扩张,围观的女人们好奇地看着全神贯注的老郑头,经过一番娴熟而又复杂的操作,看他把那对东西放进腰间的那只小竹篓,捏了一身冷汗。取下扩张器后,老郑头拔下一根鸡毛贴在伤口处,不需缝合,松了绑,用小勺给它喂了几口盐水,轻轻地放到地上,干净利落。

小公鸡若无其事地跑开了,它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场开膛剖腹的惊险,民间有“鸡皮狗骨”的说法,动物界里伤筋动骨后的愈合能力是很强的,超乎人们的想象。

走街串巷一圈跑下来,小竹篓里的小白丸装了大半,是回家后老郑头每天的下酒菜,犒劳他一天东奔西跑的辛劳。

阉割后的小公鸡从此失去了情场上立马横刀的勇气,一副云淡风轻、看破红尘、望穿秋水的模样,破晓时也不再引吭高歌了,每天都相安无事地与师妹们在一起,温良恭谦让,养它的神,长它的肉,雄鸡好身毛,它们把尘世里的最后一丝念想,抛进冬天的风里,只有那只“半阉鸡”还会在暮色低垂之时不合时宜地沙哑鸣叫几声。

(部分照片摘自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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